张娅楠 (中国)


 

3.Zhangyanan
个人简介

张娅楠,中国人民大学社会工作专业本科生,曾任AIESEC中国大陆区幸福微梦想项目负责人,获阿克苏诺贝尔大学生社会公益奖银奖,世青创新中心2013创想先锋,于21世纪教育研究院实习,于新公民计划担任打工子弟学校驻校社工,被评为最佳社工,关注教育领域,尤其是留守儿童、流动儿童的受教育问题。2014年8月-2015年6月,作为友成小鹰计划学员,服务于北川羌魂社会工作服务中心。

故事:看见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怀揣着对公益的理想和热情,选择休学一年来到小鹰计划在四川的一个项目点,参与机构在当地的助学服务、灾后重建和社区发展的内容。今天分享的主题我借鉴了柴静那本著名的书的标题《看见》。因为一年后的今天,我不想再跟大家谈理想抱负,只想跟大家讲一讲我这一年看见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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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到雅安的时候,有一个村子的公共空间,要组织一次活动,需要孩子们排练一些节目。几乎每次我们去跟进孩子们排练的时候,孩子们都会要求我们买雪糕给他们吃,我以为孩子们只是开玩笑,所以大多数时候我会拒绝他们。然而孩子们会立刻变脸,非常不高兴的说,我们排练节目这么辛苦,你们连只雪糕都不肯买给我们吃。这让我听了觉得哭笑不得,难道孩子们觉得他们排练节目是为了我们吗?
类似的事情还有,比如孩子们对想要的奖品多数以价钱来衡量好坏。还有一次大人们直接问我们有没有带好吃的好玩的给孩子们。这些孩子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导致的呢?我想,公益组织,村民、学校甚至社会,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为孩子的成长与他所处的环境中的方方面面都有关。在这之前,我对教育充满热情,我想要找到一个问题的关键点,然后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但从那之后,我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天真和幼稚。没有什么是一劳永逸的,所有的问题都要求我们从全局的生态系统的角度去回应,这是刚到雅安的时候,那些孩子给我的第一个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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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雅安的另外一项工作被我们称作上山,其实是我们在雅安的“4.20”地震灾区为倒房户修建房子,这是我们已经修好的轻钢的框架。上山的路非常难走,后期我们基本上是步行上山,一天20多公里路。我们在山上给村民修的房子是一位台湾的建筑设计师谢英俊特别针对地震多发地区设计的轻钢抗震农房,这种房子的好处有很多,比如相对于其他的钢架房,它的造价比较低廉,而且它的主体结构是轻钢的,外围的结构就可以由村民充分发挥自己的智慧和想象力,去建造他们自己喜爱的房屋样式,这样可以充分尊重当地传统民居的样式,不破坏村庄的传统文化。
然而我最喜欢的,是他们协力造屋的理念,邻里之间相互出工,村民自己就能把这个房子修起来,不需要重型设备,不需要施工队,也没有复杂的工艺,还能够省下一大笔人工费。在房子建造的过程中,村民可以学到修建房屋的手艺,他们之后可以成为这个公司的技术员,继续去指导其他地区的村民修建房子,而在邻里互相协作的过程中,社区的凝聚力就起来了。我觉得这是我心目中社会企业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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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现场经常看到拉绳的妇女,抬钢架的男人,背沙袋的孩子。大家很享受一起去建房子的过程,每个人都沉浸在房子要建起的喜悦当中。
当然这个过程也不全都是美丽的故事,村民之间为了一些利益产生冲突和争执是常有的事。我们在中间作为协调者,也受到了不少误会,比如他们会以为,我们是做工程的,我们从中赚了多少钱。比如我们为了让村民更方便的把钢架和物料运上山,筹集资金给他们修路,他们就会计较,为什么这个路不能修到我们家门口,为什么这个路要占我们家的地。
又或者村民为了争取一点点自己的利益,会把我们已经修好的路拦起来,不准车通过,或者是把我们以前修好的破坏掉。每到这个时候我就觉得,我最爱的是这个村子,最恨的也是这个村子。但我想,也许这就是做公益和社区营造的现实吧,机构的老大跟我说,公益是一个漫长的改变过程,需要持之以恒。云南的一家NGO,在当地坚持了十年,才建立起社区自我的生态系统,所以我想我还应该有点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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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安的生活,几乎每天都充斥着这样的体验和思考,然后项目组的人跟我说:“你不要总是每天这么严肃、这么理性的思考问题,有些时候是不是也可以放任自己的感情,去体验一下这些事情呢。”所以我就遇到了这两个姐妹,她们的母亲患有精神分裂,在她们很小的时候离家出走走丢了。她们的父亲有很多恶习,基本不管她们,所以两个孩子尽管已经上初二了,性格却几乎自闭,很少说话,社会功能丧失,连过马路都不太会。
去年年底的一天,我带她们来到雅安市区,想让她们尽多的接触一下社会,即使我们走了,她们俩也可以在社会上立足。那天天非常冷,两姐妹只有单鞋,我就给她们一人买了一双棉鞋。当我在鞋店里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姐妹,又害羞、又开心的试她们选的新棉鞋的时候,我自己的母性突然爆棚了,从一个小孩子好象突然变成了一个可以马上做妈妈的人。
我还记得那天早上,她们出来的时候,两个孩子一句话都不肯说,去坐出租车的时候,她们连车门都打不开,但是晚上我送她们回家时,两个孩子已经有一些冲动想要找一些话题来跟我聊。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两句话,却让我见证了这个变化,觉得特别的难得和激动。
后来我跟这两个同事说,我好想做这两个孩子的妈妈,可以给她们母亲的爱,可是我知道我终要离开,我不能让她们依赖我,而作为一名社工专业的学生,我深深的知道,专业的助人者要比善良走的更远。但是如果有可能,我还是好想做她们的母亲。
有人也许会问,你用一年的时间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接触一帮完全陌生的人,有什么用呢?其实我也是在结束了这一年的经历之后才发现,离开自己原来的圈子,去接触一些完全不同的事物和人,是多么的难得和重要。也许旁人很难体会,当我跟这些孩子们在一起,当我和村民一起去抬钢架,或是站在一旁,看他们争吵扯皮。每天徒步20公里上山下山,或者是搭一辆臭气熏天的刚刚拉过猪的大车,在山路上,一边看着风景一边唱着歌,我的内心常常被这些瞬间感动。这一年,小鹰计划让我跟一群遥远的人,有了一些特殊的生命连接,我想以后不管我处在什么地方,不管我做一份什么样的工作,我都绝不会是一个只懂得独善其身的人,我会拥有和保有对这个社会的温度。所以我想,也许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一个这样的间隔年,它不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它只是一场宁静致远的修行,让我们发现自己的本心,完成初心。所以,我想对大家说,世界这么大,请你出来看看。
【本文来自张娅楠的小鹰毕业演讲2015年7月9日】